【翻译】久米正雄《考生手记》(四)-第一导航漫画
四
今天是三月一日,一高办纪念祭的日子。虽然总是听说那种盛况,我本来也不想见到那些得意的人,不想见到他们至高的得意之气。但是一高出身的姐夫,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入场券,不仅让姐姐和澄子去,也让我一定跟着。我没有办法,只好说去看看。
中午刚过不久,澄子就从白金来了。她盛装打扮,让人觉得她比平时更加美丽了。我不知是喜是悲,怪不是滋味地看着她光彩照人的打扮。一高竟然让她这样仔细地化妆打扮!我禁不住又是赞叹,又是嫉妒。
两个人一边等着姐姐收拾准备,一边聊一些这次去的纪念祭的事情。澄子说了这样的话:
“明年就该是由你带着参观了呢。”
我话到嘴边又咽了一下:“这,还不知道呢,说不准啊。”
“没事,一定可以的。”
我没有回答。心中莫名有些压抑。一直想着要是去年就考上了就好了。要是考上了,今天我就能大显身手,带着这位姿容端丽的小姐参观了。这样,澄子也会开心的吧。朋友们看着自己的目光,会多么羡慕啊……
姐姐收拾好了。三人就一起出门。初春下午,太阳微斜。薄薄雾霭遮在天空正中。有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,春意隐约间在地上摇动。这是纪念祭的好天气。我觉得,看样子人会很多。
校门口果然全是人,而且大半是盛装打扮的女子。但我环顾四周,没有人比澄子更加美丽。我多少有点得意。
胳膊上戴着黄色袖章的委员,傲慢地说着“进去吧”,换了我们的入场券。
这是我从去年考试之后、在告示上没有见到自己的考号之后,第一次再到这校门口。
在去校舍的一路上,所有空着的地方都贴了传单,不管是教室墙上,还是储藏室上。那些都是各色漫画、奇巧文字装饰的广告。如果只是玩弄天真无邪的谐谑趣味,倒也还好。但是我在其中看到写着“秀才”“健儿”的露骨自负。我又是嘲笑,又是羡慕。澄子一边看着广告,一边感叹。于是我催促她向校舍方向走去。
在南寮入口处,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我吃惊地一回头,原来是同窗田中。 田中去年顺利免试进入一部甲。真是令人羡慕,他穿的麦尔登呢制服十分合身。他的脸上无法抑制地洋溢着得意。
“终于来啦。你一个人?”他问我。
“不,和姐姐她们一起。”
“这样啊,那我来介绍吧。要不去我的宿舍休息?”
“谢谢。可以的话带我四处看看吧。”
“这样。西寮的化妆游行队伍就要出来了。话到这里了,去看看吧。很有意思。”
“谢谢,那请。”
我不知为何感到不快。这样说着,心里想着要赶紧追上姐姐他们,不管田中了。
“这位是?”我们一起走着的时候,澄子问道。
“啊,这是去年推荐入学的朋友。那家伙自己进了就威风的很,说要带我转转,我推掉了。”
“哎呀,请他介绍不好吗。”澄子的脸上忽的显出一阵不满。
“我大概认识的嘛。”我这样说着,心里有些不快。
三人最后在南寮才第一次会合。那里参观的人多了起来。在垂着人造藤花樱花的走廊下,我们被推着走。姐姐在最前面,澄子跟在后面。我像是护卫一样跟在最后面。三人有时分开,又有时在一起,这样往前走。
房间的装饰,并没有预想中的气派。却有很多体现出机智狡黠的有趣之物。说是“万物流动。柏格森哲学原理”,当铺的暖帘挂着。说是“夜间翻筋斗飞行”,药罐子倒扣在昏暗房间的中央。所见之物,有拽灯绳开关的小电灯这样有代表性的,还有多少夸张了宿舍生活的东西——弄脏的宿舍万年床枕侧,堆积成山的落花生,飘不起来的绘卷《向陵十二时》。依次看见的这些东西,让澄子不住地对我发出感慨。
旧寮廊下,围观者黑压压一片。特别是中间的一个房间前面,人们为了那里精巧的装饰,都在那里驻足不前。那好像是工科生做的,叫做“驾驶员的梦”。小小的玩具电车,从隧道里钻出来,沿着铺在开着鲜花的原野上的铁轨上行驶,到了没有桥的河流。突然,水中好像凭空一样出现上升的铁桥。电车奔驰着从上面过了河,又到了陡峭的山。但是最后要克服险阻上山顶,还要钻进满月的空里。这装置效果很好。而且每三分钟发一次车。人们为了看它,都拥在那里。
我们三个无法前进,也无法后退。不仅如此,有人在后面推搡,我顿时贴到了澄子的后背。不知道什么时候,我只能特别近距离地看着澄子的脑袋。她淡淡的发香朝着我的鼻子飘来。我立刻感受到了她急促沉重的呼吸。
“澄子小姐,是觉得难受吗?”
“真是混乱啊。”她只转过头来答道。
“别走散了。”
“怎么会。不过我也不愿意走散。”
我尽可能装作是无意之间,偶然碰到一样牵了她的手。她没说话,任由我牵着。我紧张颤抖的手里,我感觉到出汗而湿润,富有弹力的柔软。人群没有移动。她好像什么都没意识到,越过前面人的肩头认真地看“驾驶员的梦”。她每次动动身体,就会不自觉的轻轻回握我的手。
被看热闹的推搡着,我们终于脱离了那个人群稠密的地方。为了不像刚才那样显得不自然,我放开了她的手。在前面的姐姐快步前进。
在宿舍区转了一圈之后,到了外面。户山学校的音乐队就在那里的大庭院里。听了一会就想起,那是《多瑙河之波》。我们三个凑近那里。我心里的激动前所未有。就好像这全然是为自己而演奏的进行曲。东寮三楼擂响的相扑太鼓、入口屋顶上排着队列,傍若无人发出大声的大学生,都不会再让我感到难受了。
我们踏上归途的时候,校园还结着硬实花蕾的樱花树梢,倾泻出隐约春色。
回首今天,又是压迫又是刺激,交替而来。回了家就累得昏昏沉沉。但心底是隐秘的幸福,那兴奋沉淀、残留于心。
“真要好好学。就是今年,不管怎么说,一定要考上。”我想着。我真是发自内心地这么想着。
我坐在桌前,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。我想再一次,向谁都好,感谢去看了一高纪念祭。
neta
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read/cv18835215
有一些图像资料可以参考。
柏格森 万物流动。亨利·柏格森(Henri Bergson,1859年10月18日—1941年1月4日),法国哲学家、作家。这里指的是他的“绵延学说”。
当时一高学生是很热衷于研究柏格森的。见芥川龙之介《恒藤恭》一文。
当铺的暖簾与此的关联,可能指当铺暖簾总是被门口人来人往吹起,所以是一直在动的,不过我觉得是指学生们的钱在当铺里不停转手,东西卖了又赎回去,赎了又卖出去。资金在流动。
在大学里好像有点打不开国立国会图书馆的网页好多资料没办法搜——救救孩子!
存疑的、资料缺失的neta
所谓“一部甲”是分科。好像是文科英语班。
翻筋斗的特技飞行传入日本。这里就是形似。本来这里在写neta的时候应该有个图的。
《多瑙河之波》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。毕竟时代变迁,一百年前的翻译和现在不一样也正常。大概、也许吧。